說起三國故事,最糾結(jié)最悲情的恐怕是揮淚斬馬謖這一出。馬謖不可重用,劉備早就看出來了,諸葛亮眼光不在劉備之下,為什么還是違背了蜀漢公司前任老總的遺囑,將馬謖推上了業(yè)務(wù)第一線,委以最重要的大任呢...
如果簡單地歸咎于諸葛亮用人不明,無論是從史學研究,還是從人力資源研究來說,都不免簡單粗暴。一個經(jīng)理人用人,不光是受自己眼光的局限,同時也會受到客觀環(huán)境、競爭對手對比等諸多因素的局限,有時候一些措施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。
我們且從街亭之戰(zhàn)前后的客觀形勢,以及蜀漢的人力資源配置來看這起事件吧。
諸葛亮的困境
蜀漢人力資源有限
只得用上后備人才
讀《三國演義》第九十六回就知道,諸葛亮在殺馬謖的前后,其心情極其糾結(jié),具體情況不用再描述,看原著:
須臾,武士獻馬謖首級于階下?酌鞔罂薏灰,蔣琬問曰:“今幼常得罪,既正軍法,丞相何故哭耶?”孔明曰:“吾非為馬謖而哭。吾想先帝在白帝城臨危之時,曾囑吾曰:‘馬謖言過其實,不可大用。’今果應(yīng)此言。乃深恨己之不明,追思先帝之言,因此痛哭耳。”
劉備生前對于諸葛亮的囑咐不是小說家之言,確實是史有記載的,在《三國志》中,劉備的原話就是“馬謖言過其實,不可大用,君其察之”。
既然諸葛亮已經(jīng)得到預警,馬謖不能重用,為什么最終還是違背了前任老總的生前囑托,將馬謖安置在最重要的戰(zhàn)場上呢?
俗話說,形勢趕不上變化。創(chuàng)業(yè)的環(huán)境和人才的任用,永遠都不是靜態(tài)的,劉備死前的囑托,可謂此一時,到諸葛亮北伐,又所謂彼一時。哪些人力資源該用,該怎么用,用在什么地方,用在什么時候,都隨時在變化。
劉備去世的時候,是公元223年,當時正好是在大敗給孫權(quán)退守白帝城之后,蜀漢遭受重挫,但人力資源尚算充沛,或者說還沒有凋零到很難看的地步,哪怕在敗兵之際,居然還有向?qū)欉@樣的能人,手下士兵沒有一個損失的,劉備稱之為“能”。這個時候,在劉備心中人力資源分布圖的第一線位置上,還沒有馬謖,當然,他也不是完全否定馬謖,只是覺得“不可大用”,言下之意就是馬謖此類人最多只能放在后備庫存里,不讓他閑著,也不讓他接力。
然而,形勢永遠在變化。等到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時候,距劉備去世已經(jīng)五年,那是公元228年,蜀漢公司的人才經(jīng)歷了又一波凋零。況且這些人才大多不是本地產(chǎn)的,大部分來自冀州、荊州和山東,沒了就是沒了,根本沒法補充,巴蜀之地的人口基數(shù)又少。就在這種情況下,在諸葛亮的心中,馬謖的位置,從劉備框定的后備人才向前推移到了第一線人才的位置。不是諸葛亮不把前老板的話放心上,而是手頭能用的人力資源在減少,用著用著,自然就輪到馬謖了。
而且,諸葛亮將馬謖置放在街亭這樣的戰(zhàn)略要地,也不完全是在冒險。諸葛亮對街亭前線的布置已經(jīng)極其周密,指揮官只需按部就班地操作,應(yīng)該問題不大?梢哉f,這項業(yè)務(wù)雖然重要,但懸念不是很大,總部的圖紙都已經(jīng)畫好,按原計劃進行即可。而且,馬謖擅長軍事理論,放在這個位置上,不算唐突,至少他會看圖紙,懂業(yè)務(wù)吧。
諸葛亮的失算之處不在于未料到馬謖無能,而是未料到馬謖逞能。馬謖不是那種公司總部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的乖乖仔,喜歡體現(xiàn)個人的智慧,《三國演義》對于他違背軍令的情狀頗多夸張描寫,但基本事實還是符合史實的,“謖違亮節(jié)度,舉動失宜”,本來不用你動腦筋,偏偏你要動腦筋,結(jié)果壞事。
在人才捉襟見肘之際,不得不把后備力量馬謖拿出來,放的位置也不算太冒險,諸葛亮用人的心思,還算穩(wěn)妥。
當然,也不是完全無人可用,例如還有趙云、魏延等能人。不過,當時這些大腕也都有其他重要業(yè)務(wù),魏延守漢中,趙云在斜谷道布置疑兵,佯攻敵軍,拖住曹真。這些業(yè)務(wù)的不確定性更大。
諸葛亮的突破
以發(fā)展的眼光用馬謖
《三國志》記載劉備生前囑托諸葛亮不要大用馬謖,當時諸葛亮的態(tài)度是“猶謂不然”,對劉備的說法是持否定態(tài)度的。諸葛亮這是在違命嗎?以諸葛經(jīng)理對于蜀漢公司的忠誠度而言,這應(yīng)該是不成立的。諸葛亮畢竟是一個掌握全局的經(jīng)理人,尤其是在公司老總劉禪不成熟的時候,他一方面對于公司是忠誠的,另一方面,他又必須有自己獨特的人力資源概念,因為市場形勢時刻在變動,對于人才的態(tài)度有異議,不等于沒有忠誠度。
諸葛亮之所以重用馬謖,一方面是人力損耗之后必須補充使然,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諸葛亮以發(fā)展的眼光看待馬謖的成長。馬謖本來是塊好料,可能在劉備的時候,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,時過境遷,到北伐的時候,馬謖或許已經(jīng)超越了劉備對他鑒定上的限制。要知道,劉備去世的時候,馬謖還不到35歲,成長空間不小。
馬謖本人其實也很努力,一直在改變老板對他的看法。有一個例子足以說明問題。公元225年,諸葛亮南征孟獲,這是劉備死后,諸葛亮獨立做的第一項業(yè)務(wù)。這個時候,和諸葛亮能貼心的,就是馬謖同學。他一路送諸葛亮出征,不只是送出成都城,也不只是送出四川,而是幾乎送到了前線,“亮征南中,謖送之數(shù)千里”,跟著跑了幾千里,這哪里是相送,簡直是一起上第一線做業(yè)務(wù)。
馬謖此番相送,是動了心思的,想顯示自己的才能,證明劉備對自己的判斷是失誤的。劉備對于諸葛亮的囑托,馬謖未必知道,但態(tài)度還是能感覺得到的。終于,馬謖以自己的智慧動搖了諸葛亮對于劉備遺囑的堅持,并獻策說:“夫用兵之道,攻心為上……愿公服其心而已”。馬謖的“心戰(zhàn)”可以說左右了諸葛亮的南征策略,七擒孟獲的佳話后面,顯示著馬謖智慧的光輝。
此次策劃,讓諸葛亮覺得馬謖是可大用的。劉備當時的囑托固然有道理,但人畢竟是在成長的,人才也在發(fā)展,劉備的話沒有錯,但只能管一時一地。守衛(wèi)街亭的重任交到馬謖手里,其實也是諸葛亮以發(fā)展的眼光看待人力資源的成長。
只是想不到的是,馬謖是發(fā)展了,成長了,卻還只是在參謀才能上發(fā)展,執(zhí)行力卻仍然停留在當年劉備所鑒定的水準上。做業(yè)務(wù),能出點子是一回事,執(zhí)行力又是另一回事。參謀型人才未必是指揮型人才,當年張良能“運籌帷幄之中,決勝千里之外”,但張良早年自己帶兵創(chuàng)業(yè)時,卻也是一塌糊涂,被打得東奔西散。
諸葛亮殺馬謖
史學家有爭論
對于“揮淚斬馬謖”這事,歷來是持肯定態(tài)度的,因為不整肅軍法不足以服人,明顯利大于弊。
但是,史學家也有持商榷態(tài)度的,最有名的是東晉史學家習鑿齒。習鑿齒本身是諸葛亮的粉絲,一直很維護諸葛亮的形象,但在對待馬謖這件事上,卻有意見。他認為諸葛亮殺馬謖“豈不宜哉”,是很不合適的。原因在于蜀國弱小,和魏國相比更是顯得人才稀缺,“才少上國”。殺馬謖分明是“殺有益之人”。這樣不珍惜,你諸葛亮北伐不成功也是活該。習鑿齒是襄陽人,馬謖也是襄陽人,是不是替老鄉(xiāng)喊冤呢?只能靠猜了。
其實,馬謖未必是如小說所言被砍頭,《諸葛亮傳》里說是殺了馬謖,但馬謖的傳記里,又說是下獄而死,“下獄物故”。哪個是準確的?下不了定論,但肯定是被廢掉了。
史學上的爭論,一直都會有,畢竟我們不在第一現(xiàn)場。但是,從人力資源的角度看待馬謖事件,似乎可以明白一個道理:對于人才的鑒定和使用,往往會受很多客觀因素的干擾,這些因素有時候強大到主管人無法左右的地步,哪怕神機妙算如諸葛亮也如此,因此,人力資源這個概念,永遠是動態(tài)的,多方面的,而不是靜態(tài)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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